“千年梦徊,大栈房重现繁华;星辉璀璨,兰桂桨搅动船说。”今天的《知名作家“话”恩阳》一起走进李国军的《梦徊大栈房》。
作者简介
李国军,四川巴州人,笔名石子舟,四川省作协会员,巴州区作协副主席,巴中市小说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,《巴中文学》编辑、《巴州文化》副主编。1994年开始发表作品,多篇散文入选国内各种选本。曾获第七届四川省文学奖,梁斌长篇小说优秀奖,四川省报纸副刊奖等。
梦徊大栈房
李国军
在《黄台瓜辞》里,我想象中的古镇大栈房青瓦黑檐,曲廊幽深。冬日黄昏,天暗风肃,客栈静伫在萧杀的冷寂之中。太子李贤因一首规箴词激怒母后,皇家无亲情,武则天终于有了毒杀儿子的借口。此刻,前往巴中毒杀李贤的钦差丘神勣正快马扬鞭。乳母为保太子平安,广撒英雄帖,招徕天下豪杰志士齐聚巴中,共商阻击丘神勣之策。隆冬苦寒,巴地处处飞雪。大栈房是赴约之地,庙堂、江湖、世俗各方纷纷登场,一时风云暗涌。来与不来,有关生死和道义。冷肃黄昏,客栈柜台上搁置着巴山烈酒烧老二,是等待,是承诺,也是渺茫的希望。
去年某个春日午后,我走进现实中幽深的大栈房,复建的客栈内空无一人,唯有楼阁婉曲,光线明灭匐行。恍惚之间,那一场注定失败的武江湖盛会在眼前依稀上演,悲怆婉切。我沉浸在遐想里,沉入大栈房古旧的时光深处。 古镇恩阳是一个大茶馆。沿河老街,一字排开的太师竹椅,一碗浓酽的恩阳老鹰茶,一排迎风摇曳的巴江柳。江湖往事,袍哥传奇,市井百态,全在茶香里氤氲。因着木街阻隔的大栈房少了一份水汽淋漓的烟火世俗,却多了一份神秘莫测的富贵矜持。千年水码头,无限兴衰事。许多精彩的细节随风飘进客栈,隐藏在雕镂精美的客舍深处,经由旅客的羁梦渲染,传向四面八方。大栈房是米仓古道上有名的客栈,是恩阳古镇煊赫的符号之一。客栈静矗在魁字湾街尽头,捲拱硬山式屋顶,砖木结构,穿斗梁架,青瓦屋面,木壁拱门,彩绘梁柱,既有川北民居特色,又有徽派建筑风韵。它是集提供马车、拴马、喝茶、看戏、餐饮、住宿为一体的多功能客栈。四套庭院均呈四合院布局,天井、戏楼、廊道和花园一应俱全,是古镇客栈中的翘楚。万山重障,川北自古山危路艰,唯有一江烟波畅行。南来北往的官贾行商匆匆走下渡船,走进大客栈,一夜酣眠,消解了旅途劳顿。等天明用过早茶,买几只提糖麻饼,撑着黑布伞淹留于古镇曲折的街巷,寻友访客,诗酒唱和。等诸事顺遂,归期渐近,吃一碗客栈特有的“帽儿头”,在好友送别的离愁中一步三顾,走过起凤桥,登上客船,挥手自兹去,从此星散天涯。
唐人好游,写过《滁州西涧》的韦应物送好友令狐岫仲宰恩阳时,是否动了游兴?他偕同好友沿江南下,最后在大客栈一梦巴江远?然而历史告诉我,大客栈没有这个幸运,它修建于清初,无缘与诗人在同一时空相见。而我的痴念仍在:青石板一直延伸到西街尽头,黝黑的木楼前,一棵四五人合抱的黄桷树前竖着一根海碗粗的旗杆,旗杆漆了黑漆,看不出年代,一面黄色旗子迎风招展,上有三个遒劲大字:“大客栈”。
这招展的酒旗,多次走进梦中。惟愿李白见过,当窗买醉赋诗;王勃见过,愈思桑梓父老;李贤见过,唯有苦闷满怀……山水万古,客栈老去。够邈遥,每惆怅! 巴山多袍哥,遇事喜任侠。有玄衣佩剑汉子于黄昏走下渡船,走过起凤桥,隐身在大栈房幽深的巷房里。深夜的刀光剑影被河风吹散。汉子于清晨登船,随渔歌飘然而去。事了拂衣去,深藏功与名。 红梅仙子与书生王谔的某次幽会,就藏于幽深的天子号客房里?是夜,众栖客只闻仙乐飘飘,却不知这一对仙凡殊途、难以修成正果的怨偶,心里的凄风苦雨涨潮了恩阳河。“南枝向暖北枝寒,一种春风有两般;凭枝高楼莫吹笛,大家留取倚栏杆。”无事莫倚栏,只余泪阑干,一首红梅词,千年空遗恨。 太子李贤负笈离开巴中,前往天平山苦读。羁旅险阻,前事难料。李贤心忧家国,大栈房长夜不眠的孤灯,是否记取了太子一抹难言的苦涩? 左二侠托孤远遁,秋鹿鸣携爱北还,《黄台瓜词》曲终人散。三峰端肃,红梅开落。千年梦徊,大栈房重现繁华;星辉璀璨,兰桂桨搅动船说。一场淋漓的巴山夜雨,牵惹恩阳河前世今生绵密的思念。编辑:马仕娟审核:李 坪